端午后，黄鳝吸饱了田埂露水，肥得能淌油，老辈人常说“端午的黄鳝赛人参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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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时候，每当端午节前后，阿爷卷着裤脚踩进秧田，腰间别着竹片倒刺绑成的“鳝鱼叉”。他敲着竿身探泥，指节叩响间惊得鳝鱼钻洞，却逃不过鹰隼般的眼睛。我蹲在田埂捏泥巴，看尺把长的黄鳝甩进笆篓，尾巴扫得裤腿满是泥浆。

保山人的灶头最会治这滑溜溜的家伙，家常吃法便透着股野气。酸笋烩鳝片是主妇们的快手戏，鲜黄鳝快刀削成蝴蝶片，“刺啦”一声滑进滚着酸笋腌菜的土陶锅，野山椒的辣气混着酸笋的发酵香直钻鼻子，鳝片在汤里打个滚就卷成小月亮，夹一筷子吸溜入口，酸辣劲爽得直眯眼，连喝三碗酸汤泡饭才算过瘾。

糊辣子爆鳝段则是铁锅里的烟火传奇。黄鳝切段用盐腌出潮气，铁锅烧得冒青烟，倒入鳝段翻炒至金黄卷曲，再撒上一把烤得焦黑的糊辣子，蒜片和花椒粒在热油里噼啪炸开。铲菜时铁勺刮着锅底带出火星子，油亮的鳝段裹满辣壳，夹一块咬下去，外焦里嫩的口感混着糊辣的燥烈，辣得人直吸气，却忍不住筷子不停。

当青烟从锅盖缝里钻出来，恍惚又看见年少时的自己蹲在田埂边，看阿爷的竹篓在夕阳下晃出细碎的光。保山的黄鳝，在每个端午的炊烟里，延续着人间最朴素的烟火与温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