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忆水寨之消失的稻田
初中毕业离开水寨后,就在也没有在稻田里劳作过了。现在每次经过板桥到沙坝看到路两边绿意盎然的稻田,我的心便不由自主地温暖起来。一片片稻田,田里载满了水,镜子一样明亮亮地照出天空的倒影来。水中长着绿油油的秧苗,诗一样的情怀就在心底泛滥了。稻田本来就充满着诗情画意,充满着浓浓的烟火味道。

清明节过后,我们农村就开始插秧了。我家的田很少,只有3分多点的梯田被包裹在田坝的中间,每一年插秧的时候我的基本工作除了撒秧苗就是煮饭。插秧者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女性,妈妈她们在稻田中踏泥劳作,每一步踩下去都充满了柔情。她们边插秧边往后退,而秧苗则不停地往前,手把青秧插满田,低头便见水中天,心地清净方为道,退步原来是向前。在和泥土肌肤相亲的碰触中,一撮撮的秧苗插入松软的泥土里,等结束后一个个总会乐呵呵地站在田埂边,看着自己插好的稻田,像看着自己孩童一样深情,每一次目光投放出去,仿佛看到了白茫茫的大米一样。
而插秧的季节,大多爱下雨,那个年代雨伞还是极其稀缺的产物。所以你会经常看到戴着竹叶帽,批着蓑衣的大叔在田里打水(就是把田里面的泥巴尽量的搅平了,便于插秧)。还可以见到戴着竹叶帽,穿着用尿素口袋缝制而成的雨衣插秧的阿姐阿姨们。小雨淅沥,人影在田间穿梭。大雨来袭,大家开始争先恐后的跑去旁边的简陋窝棚或者树下避雨,边跑边笑,一不小心被小石子干到了脚,还边跑边骂,好不快乐。这些美好的画面,永远定格在我十几岁的记忆里。

稻田远处是我们水寨乡上江边村,午后炊烟袅袅的村庄,冒着烟火气,此时和我做饭的搭档也准备好了饭菜。于是乎我跑到田边伸长了脖子大叫:吃饭了,吃饭了.....田间劳作的人们纷纷直起了腰,也相互呼唤着大家:吃饭啦,吃饭啦.....到田间小路稍微平坦的地方,有的席地而坐,有的搬个石头坐在上面,开始品味朴实简单却又美味可口的饭菜。两只黑黑的大罗锅,一口锅里是米饭,另一口锅里是腊肉片、洋芋、包白菜煮在一起的汤,火烧辣子揉进去几包,那个味道我只想用一个字来形容:香。
刚插到田里的秧苗瘦小稀疏,好像大地上长着一棵棵稀疏的头发,远远看去只有点点的绿影。但经过半个月的日照和几场细雨的滋润,浑浊的水面渐渐就被一片翠绿的原野所覆盖。那些稻田四通八达,一丘挨着一丘,有的人家还在田埂种上了黄豆,可谓一举两得。有的稻田插得早,颜色较为深绿,有的插得晚,看上去浅绿,或深或浅把大地的绿色分成一块块的。要不了多久,在夜幕降临后,在晨光熹微中,青蛙鼓噪得特别欢畅淋漓,好像这些稻田就是它浩瀚的迪士尼游乐场一样。人们常常把青蛙和稻田联系在一起,感觉没有它们,稻田就显得死气沉沉的。“稻花香里说丰年,听取蛙声一片。”我在猜想,辛弃疾在写这首词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个季节,会不会是在稻田边散步。

一过夏至,秧苗再不管身外之事,只一味地吸饱水田的营养,让一片稻田整日响着“嚓嚓嚓”分蘖的声音,像木头在烈日下炸开,像大地在微微喘气,急切而分明。这个时候也是施肥的最佳时机,一一次撒普钙,过一段时间撒尿素,施肥两次后秧苗长得越来越壮了,水稻开始扬花,而我们说的薅秧,则要在水稻开始杨花之前,把田里的杂草和稗子清除,避免了和水稻争夺营养,也避免了以后有更多的杂物混合在稻谷中。烈日下的风一吹,无边的绿色上面腾起一层隐隐约约的雾气,混杂着泥土的气息,让人嗅到后便不由得打出一连串响亮的喷嚏,吓得田里轻狂的蛙鸣戛然而止,秧叶上休息的蜻蜓也惊得纷纷起舞。
八月十五之后,青蛙走了、蜻蜓走了,大地删繁就简,却别有一番萧瑟景致。蓝天白云,金黄色沉甸甸的麦穗,就像是成熟的大姑娘却羞涩的低着头一样。田埂上、稻田里会有一两只白鹭,有时三五只,它们或立、或行,或觅食、或嬉戏,间或独脚而立藏头于羽,又乍然飞起,在蔚蓝天际划过一道优美弧线。此情此景不由让人兴起“一行白鹭上青天”的诗情画意。
印象较为深刻的,还有水寨中学后面的稻田,那也是水寨乡最为平整和产量较高的稻田。端午节前夕是吃黄鳝的最好季节,于是整个田坝的水沟里,常常有我们去翻泥巴的身影。而主人家也时常在后面骂骂叨叨:这几个屁娃娃,又把我家的田埂挖了漏水了......听到骂声我们提着捉好的黄鳝和泥鳅就跑,裤脚高一只底一只,一不小心摔一跤,一身的是泥巴。打一枪换个地方继续,好不快乐。而稻子成熟的季节,从我们教室一眼看出去,整个上百亩的田坝像是被黄金铺满了一般。那时候打谷子基本还是用灌斗,就是用木头做的下面小上面大的一个梯形的大斗。上课时候常常因为看外面的农民伯伯灌谷子,思想不集中被老师责骂。
那时的稻田外环着新路、水寨、干沟等几个村庄,处处是人间烟火气。从青春强健到鹤发耄耋,一代代村民守着稻田,守着村庄,似乎会永远这样年复一年地轮回。如今时过境迁,昔日那气势磅礴“喜看稻菽千重浪”的场景不见了,稻田消失了,上面长满了一间又一间的现代化楼房,我们也永远看不到稻田重现昔日的美丽和喧嚣。
我怀念那一片片稻田、一声声蛙鸣、一只只白鹭、一缕缕烟火,心里默默怀念着水寨永远消失的稻田。
编辑:杨雅楠 |编审:莽红升 郭巾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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